百合狐惑阴阳毒病脉证并治第五

论曰：百合病者，百脉一宗，悉致其病也。意欲食复不能食，常默然，欲卧不能卧，欲行不能行，饮食或有美时，或有不欲闻食臭时，如寒无寒，如热无热，口苦，小便赤，诸药不能治，得药则剧吐利，如有神灵者，身形如和，其脉微数。每溺时头痛者，六十日乃愈；若溺时头不痛，淅淅然者，四十日愈；若溺快然，但头眩者，二十日愈。其证或未病而预见，或病四、五日而出，或二十日或一月后见者，各随证治之。

（百合病者，百脉一宗。分之则为百脉，合之则为一宗。悉致其病，病天心也，天心者，神也，神无在无不在，意之听欲，口之能言，足之能行，饮食之能知味，皆神运之。神病则行、止、坐、卧、言语、饮食皆有不能自主之势。神为火之精，苦为火之味，神病则口苦。神以后天论，所以化气，神病则气化不行，而小便赤。凡思虑、幻妄、情志抑郁、偶触惊疑、猝临异遇、不能定静，皆足致此。非若太阳之发热、恶寒也，非若阳明之身热、不恶寒也，非若少阳之寒热往来也，既不能以六经定其形证，则不能按六经以用药施治，治之不当，诛罚无过，伤其上焦则剧吐，伤其下焦则剧利，益扰元神，则魂不安而魄不定，如有神灵矣，本非伤形而身形如和也，本非客热脉不甚数，但应天心之不定，脉亦微数而己。其愈期可因气以验神，溺行而气下行，神不足以化气，致痛及于诸阳聚会之处，神病深矣。夫人身十二辟卦取象于月，二日半而历一卦，三十日而一周，病者能自反而养其性，辟卦再周元，神望复而后可愈；若不能自反而养其性，只未可必所谓乃愈者，未必其能愈也。若溺时头不痛，淅淅然者，为寒噤之状，神散而未甚伤，辟卦一周有余而可愈；若溺快然，但头眩者，神未甚散，辟卦不及一周而可愈。凡此之病，有类伤寒六经形证，类而不类，必寻其确实之证据，或未病之前，即见有神不能自主之机，既病之后，或四五日而各证皆出，如本文所言，或因施治之误，二十日、或一月后见证不同，如下文所言，各随证而救治之。）

百合病，发汗后者，百合知母汤主之。

（百合病不应汗，汗之则致燥。百合甘平清润，根多瓣合而为一，象百脉一宗，有性之象。知母者，金能生水，金为水母，知水中金也，有命之象。以泉水分煮，各致其功，合煎于去滓之后，天水之气，合而为一，若泉之达也。）

百合知母汤方

百合（七枚）　　知母（三两）

上先以水洗百合，渍一宿，当白沫出，去其水，更以泉水二升，煮取一升，去滓，别以泉水二升，煎知母，取一升，后合，煎取一升五合，分温再服。

（病非应汗汗伤阴，知母当遵三两箴，清去沫涎七百合，泉煎分合凝甘霖。）

百合病，下之后者，百合滑石代赭汤主之。

（百合病不用下，下之则伤阴。仍主百合，敛神宁心治其源。代赭石气寒入肾，味苦无毒入心，肾为坎水，气寒益肾，则肾水中一阳上升，心为离火，味苦益心，则心火中一阴下降，水升火降，阴阳互藏其宅而天地位矣，兼有炉底补塞之功。滑石但用以导既下之水液，从前阴而出，无他意也。）

百合滑石代赭汤方

百合（七枚，擘）　　滑石（三两，碎，绵裹）　　代赭石（如弹丸大一枚，碎，绵裹）

上先煎百合，如前法，别以泉水二升，煮滑石、代赭，取一升，去滓，后合和，重煮取一升五合，分温再服。

（不应议下下之差，既下还当竭旧邪，百合七枚弹大赭，滑须三两重煎嘉。）

百合病，吐之后者，百合鸡子黄汤主之。

（百合病不应吐，吐伤上焦之阳，实则因吐伤津液，而阳乃伤也，奚以明其然耶。性分于心，心为火，于卦为离，离外阳而内阴，火照外而不照内，以其内有真阴，即火中心之黑熖，真阴足而火乃益明。病由伤神，百合花叶皆四向，能通上下四旁，其根百瓣一蒂，为归宗之象，用以敛神、宁心，名实相符。误在取吐，即以鸡子黄补离中之真阴，而阳自复矣。即补虚也，补离中虚也。）

百合鸡子汤方

百合（七枚，擘）　　鸡子黄（一枚）

上先煎百合，如前法了，纳鸡子黄，搅匀，煎五分，温服。

（不应议吐吐伤中，必仗阴精上奉功，百合七枚洗去沫，鸡黄后入搅浑融。）

百合病，不经吐、下、发汗，病形如初者，百合地黄汤主之。

（前三条，皆救误治之法。不经吐、下、发汗，病形如初，则主以百合地黄汤。百合为统治百合病之药，地黄主伤中填骨髓，生用取汁尤为清润，中为神之所归，髓则多聚于脑，补中填髓，则火自降，大便如漆，乃其明验。所谓火者，非六淫之火，乃杂念、妄念所生无明之火也。人制补脑药，谓内有安母尼亚质，服之有效，大便当塘泄，盖知其然，而不知其所以然也。）

百合地黄汤方

百合（七枚擘）　　生地黄汁（一升）

上先煎百合，如前法了，煎取一升五合，分温再服。中病勿更服，大便当如漆。

（不经汗下吐诸伤，形但如初守太阳，地汁一升百合七，便如漆后莫轻尝。）

百合病，一月不解，变成渴者，百合洗方主之。

（百合病历一月，十二辟卦已周，神光不能下照，则水液不能上升而为渴，渴者神散之验也。神散者，神漏也，岂徒九窍能为漏哉，八万四千毛窍，皆能为漏。用百合渍水洗身，是亦敛神之一法也，神敛则神光下照，水液上升，而渴或止矣。）

百合洗方

百合（一升）

以水一斗，渍之一宿，以洗身。洗已，食煮饼（假麦气谷气以输津）。勿以咸豉也（恐咸味耗水以增渴）。

（月週不解渴因成，邪热流连肺不清，百合一升水一斗，洗身食饼不和羹。）

百合病，渴不差者，栝蒌牡蛎散主之。

（百合病后，诸证已平，独渴不差，明是内之阴气未复，阴气未复由于阳亢。不须百合，用牡蛎以潜其阳，栝蒌根以生其津，津生阳降而渴愈矣。用散不用汤者，余病无待荡涤也。）

栝蒌牡蛎散方

栝蒌根　　牡蛎（熬。等分）

上为细末，饮服方寸匕，日三服。

（洗而仍渴属浮阳，牡蛎蒌根并等量，研末饮调方寸匕，寒兼咸苦日三尝。）

百合病，变发热者，百合滑石散主之。

（前此如热无热，今则变为发热，非似太阳伤寒之发热，此少火渐化壮火，而蒸于表。不可以辛温发表，更不可以苦寒除热。仍以百合收敛神气，滑石走表而利窍，散调络脉于周身，而徐徐导之下降，微利而热除矣。）

百合滑石散方

百合（一两，炙）　　滑石（三两）

上为散，饮服方寸匕，日三服。当微利者，止服，热则除。

（变成发热热无如，当使利微热则除。百一滑三调寸匕，清金泻火高原疏。）

百合病，见于阴者，以阳法救之；见于阳者，以阴法救之。见阳攻阴，复发其汗，此为逆；见阴攻阳，乃复下之，此亦为逆。

（百合病，病在神，其变不一，前列治法不足以尽之，今且总其治法。夫病变虽多，不外偏阴偏阳，阴胜则阳病，以养阳配阴之法救之；阳胜则阴病，以养阴配阳之法救之。胜有多少则救有多少，此不可拘泥也。见阳不知养阴而反攻阴，阴愈伤矣，复发其汗，阳又伤矣；见阴不知养阳而反攻阳，阳愈伤矣，乃复下之，阴又伤矣，倒行逆施，非治法也。）

狐惑之为病，状如伤寒，默默欲眠，目不得闭，卧起不安，蚀于喉为惑，蚀于阴为狐，不欲饮食，恶闻食臭，其面目乍赤、乍黑、乍白。蚀于上部则声嗄，甘草泻心汤主之。蚀于下部则咽干，苦参汤洗之。蚀于肛者，雄黄薰之。

（狐惑之为病，虫病也，女惑男谓之蛊，蛊，虫病也，可以互证。被惑之为病，如是先起于心志之狐疑惶惑，非然者不受其惑也，故谓之狐惑。默默欲眠，目不得闭，卧起不安，其躁扰之象，有似伤寒少阴热证，而实为虫之乱其心也。不欲饮食，恶闻食臭，有似伤寒阳明实证，而实为虫之扰其胃，胃络亦上通子心也。其面目乍赤、乍黑、乍白，虫之上下聚散无时，故其色变更不一，甚者面亦大小无定也。蚀于上，心之部，心与肺为循环系，而通于喉，肺主声，心主言，为虫所蚀则声嗄。至惑之为义，更有进焉，或从弋从口以守一，既守一矣，不可有心，有心则为惑，其作始也简，其将毕也必钜，故曰：“惑以丧志”，又曰：“蛊者，淫溺惑乱之所生也。”法惟泻心而惑可解，在伤寒中用甘草泻心汤以治痞，即能转否为泰，理无二也。又加人参，人参者，人参也，以人参于天地而定三才，更有得一之妙矣。蚀于下，肾之部，肾藏志而主水，开窍于二阴，为虫蚀，伤其津液而肾水不上济，则咽干。故黄氏谓：“心不宁则为惑，志不宁则为狐也。”至阴中亦有阴阳，前阴，清道也，阴中阳也；后阴，浊道也，阴中阴也。苦参苦寒气清，除热疗，洗之以通阳道。雄黄苦寒气浊，辟邪杀虫，薰之以通浊道。薰、洗二法，施于下部，较服药于道为近，且从皮毛入者，亦可自外而内，自下而上也。）

甘草泻心汤方

甘草（四两，炙）　　黄芩　　干姜　　人参（各三两）　　半夏（半升）　　黄连（一两）　　大枣（十二枚）

上七味，以水一斗，煮取六升，去滓，再煎取三升，温服一升，日三服。

（伤寒甘草泻心汤，三两增参得一方，彼治痞成下利甚，此医狐惑状寒伤。）

苦参汤

苦参（一升（庞安时《伤寒总病论》，用苦参半斤，槐白皮，狼牙根各四两，煎，熏洗之））

上一味，以水一斗，煎取七升，去滓，熏洗，日三次。

雄黄熏法

蚀在肛者发痒，俗呼脏头风。

雄黄

上一味，为末，筒瓦二枚合之，烧，向肛熏之。

（苦参汤是洗前阴，下蚀咽干热更深，更有雄黄薰浊道，肛门虫蚀别升沉。）

病者脉数，无热微烦，默默但欲卧，汗出，初得之三四日，目赤如鸠眼，七八日，目四眦黑。若能食者，脓已成也，赤豆当归散主之。

（赵以德曰：凡脉数则发热而烦，此热在血（壅于一处），故不发热，但微烦耳，此痈脓之先兆也。汗出者，以血病不与卫和，血病则烦，故欲默，卫不和则阳陷，故欲卧，腠理因开而津液泄也，三四日目赤如鸠眼者，热血循脉上炎，注见于目也。七八日四眦黑者，其色凝蓄，则色变成黑也。若能食，脓已成者，热邪散漫，则毒血流。伤其中焦之气，故不能食。若能食，可知其毒血已结成脓，胃气无扰，故能食也。用赤豆当归治者，其赤小豆能消热毒，散恶血，除烦，排脓〔浸令发芽，则血毒化脓，从气化而出），用之为君；归补血生新，去陈为佐；浆味酸，解热，疗烦，入血为辅使也。）

赤豆当归散方

赤小豆（三升，浸令芽出，曝干）　　当归（十分）

上二味，杵为散，浆水服方寸匕，日三服。

（眼眦赤黑变多般，赤豆生芽曝令干，豆取三升归十分，杵调浆水曰三餐。）

阳毒之为病，面赤斑斑如锦纹，咽喉痛，吐脓血。五日可治，七日不可治，升麻鳖甲汤主之。

阴毒之为病，面目青，身痛如被杖，咽喉痛。五日可治，七日不可治，升麻鳖甲汤去雄黄、蜀椒主之。

（陈修园曰：仲景所论阴毒、阳毒，言天地之疠气，中人之阳气、阴气，非阴寒极、阳热极之谓也。盖天地灾疠之气，便为毒气，人之血气昼行于阳，夜行于阴，疠气之毒，值人身行阳之度而中人，则为阳毒。面者诸阳之会，阳毒上干阳位，故面赤斑斑如锦纹，阳毒上迫胸膜，故吐脓血。以阳气法天，本乎天者，亲上也。值人身行阴之度而中人，则为阴毒，邪入于阴，则血凝泣，血不上荣于面而面目青，血不环周于一身，而身痛如被杖，以阴气主静，凝而不流之象也。夫阴阳二毒皆从口鼻而入咽喉，咽喉者，阴阳之要会也，感非时之疠气，则真气出入之道路不无妨碍，故二毒俱有咽喉痛之证，要之异气中人，毒流最猛，五日经气未遍，尚未速治，若至七日，阴阳经气已週而作再经，则不可治矣。方用升麻鳖甲汤以解之。升麻，《本经》云：气味甘平苦、微寒、无毒，主解百毒、辟瘟疫、邪气入口皆吐出、中恶腹痛、时气毒疠、诸毒喉痛、口疮云云。君以升麻者，以能排气分，解百毒，能吐、能升，俾邪由口鼻入者，仍从口鼻而出。鳖甲气味苦平、无毒，佐当归而入肝，肝藏血，血为邪气所凝，鳖禀坚刚之性，当归具辛香之气，直入厥阴而通气血，使邪毒之侵于营卫者，得此二味而并解。甘草气味甘平，解百毒，甘能入脾，使中土健旺，逐邪以外出。妙在蜀椒辛温，使以雄黄苦寒禀纯阳之色，领诸药以解阳毒。其阴毒去雄黄、蜀椒者，以邪毒不在阳分，不若当归、鳖甲直入阴分之为得也（不取椒、雄之辛烈以劫阴也）。）

（按：阴阳平，正气也。阴阳偏，邪气也。阴阳变，异气也。异气中人，犹衰世一时邪说风行，枭獍之徒，乐其说而就之。一般抱道之士，仍隐居以求其志，正气未伤，既变则从变治，可以转危为安。如痧证、疔疮、阴阳毒皆是也，若不速治，正气受伤，不可为矣。）

升麻鳌甲汤方

升麻　　当归　　甘草（各二两）　　蜀椒（炒出汗，一两）　　鳖甲（手指大一片，炙）　　雄黄（半两，研）

上六味，以水四升，煮取一升，顿服之，老小再服，取汗。阴毒，去雄黄、蜀椒。《肘后》、《千金》方，阳毒用升麻汤，无鳖甲有桂，阴毒用甘草汤，无雄黄。

（赤斑咽痛毒为阳，鳌甲周围一指量，半两雄黄椒一两，升归二两草同行。）

升麻鳌甲汤方去雄黄、蜀椒

（身疼咽痛面目青，阴毒苛邪隶在经，前剂椒雄须减去，本天本地试相形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