肿乃肌肤浮满病也。有湿、水、气三者之分，湿为水之轻，水为湿之重，水湿同源，而气亦水湿之气，《金匮》论肿并详“水气篇”中。若溯其来源，则当责之脾、肺、肾三脏。《经》云：诸湿肿满，皆属于脾。又云：其本在肾，其标在肺。以脾主运输，所以制水，肺主通调，为水上源，而通调运输之功，又必赖肾之命火蒸化。蒸化无权，则输调失职，于是气因湿阻，水因湿停，渗于皮肤，注于肌肉，或充溢上下四旁，而现肿遍身，或上头面，达四肢，下腰脚，随其所聚而现肿各部，此统言水气为患之大概也。分析言之。则水与气有阴阳之殊，现证亦各有所属。水为阴，肿有分界者，多属水分，以阴主静，水本有形，浸渍有渐也；气为阳，遍身肿者，多属气分，以阳主动，气本无形，无处不达也。且阴本平下，阳本乎上。自下而上者，多属水分；自上而下者，多属气分。所谓上肿多风气，下肿多水湿是也。不特肿发之处，有水气之不同，即肿势肿象，亦因以异。因气滞而肿者，皮色苍厚，其来也骤;因水渍而肿者，皮色光薄，其来也渐，以气滞则色晦，水渍则色泽。阳性急，易于骤至；阴性迟，则难暴长故耳。亦有以随按随起为属气分;按肉如泥，窅而不起为属水分者。与《内经•水胀篇》谓寒气之胀按其腹窅而不起，水肿之病，按其腹随手而起之说似相违背。窃以为有初病、久病之分，浅深之别，未可执一而论。盖气肿之初作者，邪气充斥，正气未虚，按之固能随起；若经久气虚，则气难骤复，亦必官而不起矣。水肿之久者，泛滥浸渍，气为之阻，按固不易起；若初作之时，以有形之邪，灌注于肌肤之间，阳未大伤，亦未尝不随按随起。总之邪浅者，则随按随起；邪深者，则按不易起，无论其为气为水也。虽然肿分水气，其辨固详。至其来源，曾不涉及外感，而一责之脾肺肾三脏者，岂肿病专属内伤乎?要知脾不虚则湿不生，肾不虚则湿难留，肺不虚则水津四布。是以属内伤者，固因三脏之阳气不化，即属外感者，亦莫不因三脏气衰，水气乃得乘虑相袭。观《内经》“壮者气行则已，怯者着而成病"两语可知。特以水气有自外自内之殊，则邪正有偏盛偏衰。与夫表里虚实之辨，邪偏实者，邪不退肿终不除，治有腰以上肿当发汗，腰以下肿当利小便之法;正偏虚者，或肿或消，以元气不固，日中行坐则气坠，而晚现脚肿，夜间睡卧则气升，而早现面浮，治有益气温化之法；属表者，则《金匮》五水之证可参;属里者，则《金匮》五脏之水之证可考，以所论均属兼证，故不具录。然其中尚有当辩者，水气固责之脾肺肾三脏矣，若肝心二脏，属木属火，本不主水而亦能受病者，以母病传子，水能克火所致。虽与水气之源无与，而水气之现证，未尝不可以传变而来也。若夫从里达表，从表人里者，其现证虽各有轻重。而其顺道之机则具于斯。譬之自腹而肿及四肢者为顺，自四肢而肿及于腹者为逆。顺者固易瘳，逆者则难为力矣。以上皆就水气而详肿证之异同也。更有不因水气而现肿者，厥为气复与血肿两端。一以大病之后，血未盛而气暴复，血乃气之依归，气无所依，故为浮肿，此乃虚气，与水气不同，故其证小便如常，别无所苦，饮食渐加，不药自愈;一以经血先闭，血瘀化水，而现浮肿，其证皮肉间红痕赤缕，与水气肿证之皮色迥然不同。以此辨肿，可得其常变之大概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