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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三

陆渊雷
陆渊雷

发汗吐下后,虚烦不得眠,若剧者,必反覆颠倒,心中懊憹,栀子豉汤主之;若少气者,栀子甘草豉汤主之;若呕者,栀子生姜豉汤主之。

成氏云:心中懊憹而愦闷,懊憹者,俗谓鹤突是也。刘完素《伤寒直格》云:懊憹者,烦心热躁,闷乱不宁也,甚者如中巴豆草乌头之类毒药之状也。丹波氏云:此似后世所谓嘈杂。《医学统旨》曰:嘈者,似饥而甚,似躁而轻,有懊憹不自宁之况,皆因心下有痰火而动,或食郁而有热,故作,是也。

渊雷案:心中懊憹,即虚烦之剧者,反覆颠倒,即不得眠之剧者,无论剧易,皆栀子豉汤主之。夫既经发汗叶下,则毒害性物质之在表者,已从汗解,在上者,已从吐解,在下者,已从下解,其虚烦不眠,非因毒害性物质,乃由脑部心脏部之充血,阳证机能亢进之余波也。何以知是充血?以其用栀豉知之。栀豉苦寒药,夫药之寒温,非可以温度计测而知也。能平充血症状,抑制机能之亢进者,斯谓之寒,能治贫血症状,兴奋机能者,斯谓之热。《本草》于栀豉,皆云味苦寒,故知其病为充血也。何以知充血在脑与心脏?因不得眠是脑充血症状,虚烦懊憹是心脏部充血症状也。既是充血,则其病为实,今云虚烦,何也?因吐下之后,胃肠空虚,无痰饮食积相挟为患,异于胃实结胸之硬满,故谓之虚耳。若阴证之虚,岂得用栀豉之苦寒哉?少气,即西医所谓呼吸浅表,亦即东洞所谓急迫,故加甘草。

栀子豉汤方

栀子(十四个,擘)  香豉(四合,绵裹)

上二味,以水四升,先煮栀子,得二升半,内豉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为二服,温进一服,得吐者,止后服。

《千金方》云:栀子豉汤,治少年房多短气。

《肘后方》云:栀子豉汤,治霍乱吐下后,心腹胀满。

《圣济总录》云:栀豉汤(即本方),治虾蟆黄(黄疸之一种),舌上起青脉,昼夜不睡。

《小儿药证直诀》云:栀子饮子,治小儿蓄热在中,身热狂躁,昏迷不食。大栀子仁七个,槌破,豆豉半两,上共用水三盏,煎至二盏,看多少服之,无时,或吐或不吐,立效。

《方极》云:栀子豉汤,治心中懊憹者。《方机》云:治心中懊憹者;烦热,胸中窒者;身热不去,心中结痛者;下后烦,心下濡者,此烦与桂枝汤发汗后之烦不可混。

《类聚方广义》云:此方,栀子香豉二味而已,然施之其证,其效如响,设非亲试之于病者,焉知其效。

渊雷案:栀子治上部充血,略同黄连,又能利小便,故治发黄,香豉则兼有退热解毒之功,故本方证有身热不去(八十一条),而《金匮》以治六畜鸟兽肝中毒也。《药征》云:栀子,主治心烦也,旁治发黄;香豉,主治心中懊憹也,旁治心中结痛,及心中满而烦。《气血水药征》云:香豉,治肿脓之水,盖栀鼓相伍,专主心中懊憹,热而不实者。

张氏《集注》云:旧本有一服得吐止后服七字,此因瓜蒂散中有香豉,而误传于此也。张锡驹《伤寒直解》云:栀子豉汤,旧说指为吐药,即王好古之高明,亦云。《本草》并不言栀子能吐,奚仲景用为吐药?此皆不能思维经旨,以讹传讹者也。如瓜蒂散二条,本经必曰吐之,栀子豉汤六节,并不言一吐字,且吐下后虚烦,岂有复吐之理乎?此因瓜蒂散内用香豉二合,而误传之也。渊雷案:栀子豉证而呕者,加生姜以止呕,可知栀鼓决非吐剂 ,煮服法中得吐以下六字,必后人所增也,当删, 以下四方仿此。

《名医类案》 云:江应宿治都事靳相主 ,患伤寒十余日,身热无汗,怫郁不得卧,非躁非烦,非寒非痛,时发一声,如叹息之状。医者不知何证,迎予诊治,曰:懊憹怫郁证也。投以栀子豉汤一剂,十减二三,再以大柴胡汤下燥屎,怫郁除而安卧,调理数日而起。

和久田寅叔 《腹诊奇览》,载松川世德之治验云:邑民金五郎之妻,年二十五,下血数日,身体倦,心烦微热,服药不见效,予与本方二帖,下血减半。妇人喜,复乞药,与前方数帖而痊愈。

又云:岳母某君,踬而损腰,尔来下血,小腹微痛,服药无效。余以为此病,由颠仆惊惕而致者也,乃进本方数帖而痊愈。

又云:月洞老妃,年七十余,鼻衄过多,止血诸方无效。予问其状,颇有虚烦之状,因作本方与之,四五日后来谢曰:服良方,衄忽止。

又云:柳田长助,年八十许,一日鼻衄过多,郁冒恍惚,乃与本方而愈。渊雷案:《本草纲目》,栀子治吐血衄血血痢下血血淋,损伤瘀血,松川氏诸案,皆其验也。栀子治血证,世鲜知者,故表而出之。

栀子甘草鼓汤方

栀子(十四个,擘)  甘草(二两,炙)  香豉(四合,绵裹)

上三味,以水四升,先煮栀子甘草,取二升半,内豉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二服,温进一服,得吐者,止后服。

《千金方》云:栀子甘草豉汤,治食宿饭陈臭肉,及羹宿菜,发者。

《方极》云:栀子甘草豉汤,治栀子豉汤证而急迫者。

《时还读我书续录》云:栀子甘草豉汤,治膈噎食不下者。

松川世德《治验》云:伴藏之妻,产后下血过多,忽唇舌色白,气陷如眠,脉若有若无,殆将死,乃以栀子甘草豉汤,加芎䓖苦酒与之,半时许,尽五六帖,忽如大寐而寤。

栀子生姜豉汤方

栀子(十四个,擘)  生姜(五两)  香豉(四合,绵裹)

上三味,以水四升,先煮栀子生姜,取二升半,内豉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二服,温进一服,得吐者,止后服。

《方极》云:栀子生姜豉汤,治栀子豉汤证而呕者。松川世德《治验》云:松川村兵藏,便血数月,服药虽渐愈,面色泽不华(原文云身体无色),面上及两脚浮肿,心中烦悸,头微痛,时时呕,寸口脉微,乃与栀子生姜豉汤而愈。

发汗若下之,而烦热,胸中窒者,栀子豉汤主之。

元坚云:烦热,即虚烦不得眠之互词。考烦,本热闷之义,故三阳皆有烦者。又假为苦恼难忍之貌,如疼烦烦疼之烦是已,如少阴厥阴之烦,亦是也。方氏云:窒者,邪热壅滞而窒塞,未至于痛,而比痛较轻也。渊雷案:栀豉诸汤,能治轻证膈噎,可知胸中窒即指膈噎,所谓食管狭窄病也。盖因食管黏膜干燥,咽物不能滑利之故,阳明篇云“心中懊憹,饥不能食”(二百三十四条),亦是此证。

伤寒五六日,大下之后,身热不去,心中结痛者,未欲解也,栀子豉汤主之。

未欲解也 ,《玉函》作此为不解。

《伤寒类方》云:结痛,更甚于窒矣。按胸中窒结痛,何以不用小陷胸?盖小陷胸证乃心下痛,胸中在心之上,故不得用陷胸。何以不用泻心诸法?盖泻心证乃心下痞,痞为无形,痛为有象,故不得用泻心。古人治病,非但内外不失厘毫,即上下亦不踰分寸也。元坚云:此证最疑于结胸,惟心下硬濡为分。渊雷案:依徐说,心中即胸中,依小丹波说,心中即心下。此结痛,当亦是食管病,发炎肿疡之类。病在上部者,证见于胸中,病在下部近胃者,证见于心下耳。

伤寒下后,心烦腹满,卧起不安者,栀子厚朴汤主之。

山田氏云:此虚烦兼腹满者,故于栀子豉汤肉,去香豉,加厚朴枳实以主之。心烦即虚烦,卧起不安,即不得眠已。其致腹满,以下后内虚,气濇不通也,与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,同一虚胀尔,是以虽满而不坚实,此其所以不用大黄芒硝也。

栀子厚朴汤方

栀子(十四个,擘)  厚朴(四两,炙,去皮)  枳实(四枚,水浸,炙令黄)

上三味,以水三升半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二服,温进一服,得吐者,止后服。

《方极》 云:栀子厚朴汤,治胸腹烦满者。《方机》云:治心烦腹满,卧起不安者。

《类聚方广义》云:下后心烦腹满,卧起不安者,世医辄谓病不尽,犹有用三承气汤等误治者,长沙氏所以有是等方法也,措治之间,最宜注意。

《药征》云:枳实,主治结实之毒也,旁治胸满胸痹,腹满腹痛。汤本氏云:主治结实之毒者,谓治心下肋骨弓下(似柴胡之胁满而尤甚)及腹直肌之结实也,其作用有似芍药,芍药主结实拘挛,枳实则结实较优,拘挛较劣也。旁治胸满腹满,又似厚朴,而枳实以结实为主,胀满为客,厚朴以胀满为主,结实为客。至于治食毒,或食兼水毒,则枳实厚朴共之。

某氏云:津久井郡又野村,井上与兵卫,患黄疸数月,东京浅田氏疗之,不验。其证腹硬满,呼股促迫,遍身黄黑色,昼夜卧起不安,予以栀子厚朴汤加术,与硝黄丸互进,不日而胸腹烦闷减。益投前方,三十余日而病减半,后百余日,与前方不止,遂至痊愈。

伤寒,医以丸药大下之,身热不去,微烦者,栀子干姜汤主之。

丸药,盖汉时俗医习用之剂,有巴豆者,虽制为丸,吐下之力仍剧。伤寒大法,有表证者,当先解其表。今以丸药大下之,里已虚寒,表仍未解,成上热下寒之局,故身热不去而微烦也。栀子豉汤之虚烦,系纯于热者,此条之微烦,乃寒热交错者,故以栀子清上热,干姜温下寒,与泻心黄连等汤同义。

栀子干姜汤方

栀子(十四个,擘)  干姜(二两)

上二味 ,以水三升半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二服,温进一服,得吐者,止后服。

《杨氏家藏方》云:二气散(即本方用炒栀子),治阴阳痞结,咽膈噎塞,状若梅核,妨碍饮食,久而不愈,即成翻胃。渊雷案:二气散证候,显然为食管狭窄病,其用栀子,盖从栀子豉汤之胸中窒,心中结痛悟出,其用干姜,当有里寒证耳。《圣惠方》云:治赤白痢,无问日数老少,干姜散方,即本方,入薤白七茎,豉半合,煎服。

《成绩录》云:己未之秋,疫痢流行,其证多相似,大抵胸满烦躁,身热殊甚,头汗如流,腹痛下摘,色如尘煤,行数无度,民虽疗之,皆人鬼簿。先生取桃仁承气汤栀子干姜汤,以互相进,无一不救者。

凡用栀子汤,病人旧微溏者,不可与服之。

《玉函》,汤下有证字,病作其,无旧字。

此条为栀子诸汤之禁例,亦为一切寒凉药之禁例。旧微溏者,平日大便微溏也。举微溏,以明其人里虚而下焦寒。里虚而下焦寒者,虽有心烦懊憹之栀豉证,不可与栀豉苦寒药,当先以温药调其里。成氏引《内经》云:先泄而后生他病者,治其本,必且调之,后乃治其他病。是也。本论九十四条急当救里,亦是此意。

以上六条,论栀豉诸汤之证治。阳明篇有栀豉证二条。厥阴篇有栀豉证一条。当参看。

太阳病发汗,汗出不解,其人仍发热,心下悸,头眩,身瞤动,振振欲擗(一作僻)地者,真武汤主之。

山田氏云:躃擗辟三字通用。所谓擗地,即躃地也。又按《脉经》作仆地,字异而义同。此条言太阳病,以麻黄青龙辈大发其汗,其人充实者,当汗出复度也;若其人虚弱者,汗出表证罢,而病仍不解,发热,心下悸,头眩,身瞤动欲仆地,此以汗出多而亡阳故也。虽有发热,非表不解之发热,乃虚火炎上之发热,后世所谓真寒假热者也。心下悸者,胃阳虚而水饮停蓄也。头眩者,头中之阳虚也,《灵枢·卫气篇》所谓上虚则眩是也。身瞤欲仆者,经中之阳虚也,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条所谓发汗则动经,身为振振摇是也。此表里上下俱虚之候具焉,故与真武汤,以复其阳,以行其水也。元坚云:方氏以来,立太阳三纲之说,以诸变证,原其来路,分隶于桂麻青龙三等。然仲景之意,盖不若是其几也,且姑举一证言之。如太阳中篇真武汤证,或自桂枝证汗之如水流漓,或自桂枝证误用麻黄,或自麻黄证误用青龙,诸般过汗,皆能变此,有一定乎?如方氏请辈,专持偏见,以绳缚圣法,其害殆不为浅,学者宜勿被眩惑焉。汤本氏云:发汗后,其人仍发热,此非表证,乃少阴发热也。心悸头眩,身瞤欲仆,虽因阳虚,亦由水毒侵袭,故主以真武。真武证与苓桂术甘证相似,而有阴阳虚实之别。

渊雷案:以上三日人之说,皆切当可从,不须赘释。真武汤方为苓芍姜术附五味,《脉经》《千金》及《翼》,俱名玄武汤,赵宋避其先人讳,改玄为真。赵刻本于此出方,然本是少阴方,少阴篇三百一十九条下方证完具,故删此处之方,解释于彼。又案此条,亦是误汗过汗之逆,当次于苓桂术甘汤后,而次于此者。殆因下文诸条,出禁汗之例,故以此发端欤。

《医学纲目》云:孙兆治太乙宫道士周德真,患伤寒,发汗出多,惊悸目眩,身战掉欲倒地,众医有欲发汗者,有作风治者,有用冷药解者,病皆不除。召孙至,曰:太阳经病,得汗早,欲解不解者,因太阳经欲解,复作汗,肾气不足,汗不来,所以心悸目眩身转(案:说理皆不核不时从),遂作真武汤服之,三服,微汗自出,遂愈(此下本有一段议论以其不核删之)。

咽喉干燥者,不可发汗。

咽喉干燥者,上焦津液不足也。肺结核,喉头结核,咽头结核,皆咽喉干燥之例。病结核者,营养不良,津液缺乏,故在禁汗之例。

淋家不可发汗,发汗必便血。

淋家者,患膀胱病尿道病之人也,下焦津干,故在禁汗之例。便血即尿血,《伤寒补亡论》常器之云:宜猪苓汤。案猪苓汤,治淋病尿血之剂,非所以代发汗解表也。

疮家,虽身疼痛,不可发汗,汗出则痓。

疮家有二义:一者,刀剑所伤,亡血过多;二者,痈疡之病,流脓已久。此皆血液组织受到损失,身疼痛虽属麻黄汤证,然因血亏,故在禁汗之例。误汗而益虚其体液,肌肉失于营养,以致项背强直为痉矣。痓,《玉函》作痉,为是,详《金匮要略今释》。

衄家不可发汗,汗出必额上陷,脉急紧,直视不能眴(音唤又胡绢切,下同,一作瞬),不得眠也。

《玉函》云:必额促急而紧。《病源》同,促作葅。《外台》引《病源》,促作脉,皆无陷字。

伤寒不发汗,因致衄者,麻黄汤主之。此则素患衄血之人,血燥于上,故在禁汗之例。陷字盖衍文,额上有颅骨撑持,不致陷也。惟衄家之前额部本少营养,复发汗,则额上筋脉拘急,成局部之痉。额内之动眼神经亦拘急,令直视不能眴。眴,目动也。不得眠者,阴虚生烦躁也。此皆亡失血液体液之故。禁汗七条中,误汗之变,此条最剧,法在不治。常器之拟犀角地黄汤,则是治衄之普通剂,非救逆之方。

亡血家不可发汗,发汗则寒栗而振。

亡血者阴虚,寒栗而振在阳虚。阴阳互根,故阴虚而误汗,则阳亦随虚。六十一条下后复发汗,振寒脉微细,与此同一机转。山田氏云:亡血家者,如呕血下血崩漏产后金疮破伤类是也。亡者失也,非减也。寒栗而振,乃于姜附于汤证。

汗家复发汗,必恍惚心乱,小便已阴疼,与禹余粮丸。(方本阙)

汗家液竭于表,故在禁汗之例。恍惚心乱,亦阴虚阳越之象。小便已阴疼者,小便之后,尿道口作痛,气弱不利故也。伊泽信恬云:此条,考前后诸条,亦系禁汗之例,不须自主方,与禹余粮丸数字,盖衍文也。

病人有寒,复发汗,胃中冷,必吐蛔。(一作逆)

山田氏云:有寒,谓肠胃虚寒,太阴篇所谓,“自利不渴者属太阴,以其脏有寒故也,当温之,宜服四逆辈”,是也。渊雷案:里寒之人,虽有表证,仍当先温其里(参看九十四条),否则表证虽除,里寒转甚,胃中冷而呕吐作矣。吐蛔,依或本作吐逆为是。蛔系消化器官之寄生虫,健康人不当有之。旧注以为胃冷不能化谷,蛔不得养,因上从口出,非也。吐蛔详厥阴篇。

以上七条,论禁汗之例。

本发汗,而复下之,此为逆也;若先发汗,治不为逆。本先下之,而反汗之,为逆;若下之,治不为逆。

本当发汗之病,而反下之,此为逆也。若先发其汗,表解后,有里证,然后下之,即不为逆矣。本当先下之病,而反汗之亦为逆。若先下之,里证既除,表犹未解,然后汗之,即不为逆矣。

惟忠云:虽不及吐,自在其中也。本发之间,脱先字。方氏云:复与覆同,古字通用。复亦反也,犹言误也,与下文反汗之反同意。

汪氏云:治伤寒之法,表证急者即宜汗,里证急者即宜下,不可拘拘于先汗而后下也。汗下得宜,治不为逆。

伤寒,医下之,续得下利,清谷不止,身疼痛者,急当救里;后身疼痛,清便自调者,急当救表。救里宜四逆汤,救表宜桂枝汤。

此条言病有表里证者,当权其轻重,知所缓急,此治病之大法,学者宜细心体味。伤寒误下之后,下剂之药力虽尽,其人仍下利不止,且所下者是完谷,未能消化,则知胃肠虚寒,消化机能全失,斯时虽有表证,急当用温药救里,不可兼解其表。学者须知治病之原则,不过凭借人体之自然疗能,从而辅翼匡赞之尔。阳证之机能亢进,自然疗能祛病之现象也。太阳之亢进于肌表,自然疗能祛病之趋向也,医者因势利导,助自然疗能祛除毒害性物质于肌表,则有发汗解肌之法。胃肠者,后天水谷之本,胃肠虚寒,自然疗能内顾且不暇,夫何能祛病于外?当此之时,与解表之药,既无所凭借,乃不能祛除毒害性物质,反伤其阳。阳既伤,毒害性物质且内陷而益猖獗,以是急当救里也。及其清便自调,则胃肠之机能已复,内顾无忧,自然疗能必奋起祛病,斯时设仍有身疼痛之表证,自当急解其表矣。救表之救字,盖攻字,传写所讹。太阳上篇云,“反与桂枝,欲攻其表”,厥阴篇云,“攻表宜桂枝汤”,可证也。此条主旨,在于表里缓急,其称四逆桂枝,不过聊举一例,非一成不变之方也。

前条先汗后下,就阳证而言,古人所谓祛邪也。此条先温后表,就阴证而言,古人所谓扶正也。治阳证之法,汗下吐和,无非祛除毒害性物质。治阴证之法,虽有异证,惟务温补,则欲恢复机能也。

濑穆曰:清者,反语,不净之处,即厕也。谷,食不化之谓。自调,言如常调和也。

病发热头痛,脉反沉,若不差,身体疼痛,当救其里,宜四逆汤。

若不差上,当有阙文。身体疼痛,亦未见是急当救里之候。以意推之,当云病发热头痛,脉反沉,可与麻黄附子细辛汤,若不差,身体疼痛,下利呕逆者,当救其里,宜四逆汤。盖发热头痛,是太阳证,其脉当浮,今得少阴之沉脉,故曰反。证则太阳,脉则少阴,此即《内经》所谓两感之病,其实乃正气祛病而力不足之现象,宜发汗温经并行,则麻附细辛为对证之方。且以文势论,亦必有可与一句,然后若不差句有所承接。下文云,“腹中急痛,先与小建中汤,不差者,小柴胡汤主之”。可以为例也。身体疼痛,虽太阳少阴俱有之证,究不得为里,必下利呕逆而脉沉,乃为里寒,合于救里之义也。

以上三条,论表里俱病之治法。

太阳病,先下而不愈,因复发汗,以此表里俱虚,其人因致冒,冒家汗出自愈。所以然者,汗出表和故也。里未和,然后复下之。

元坚云:此条为汗下先后之例而设,以臆测之,此本兼有表里证,医以里量为急而先下之,后见表仍在,以发其汗。然被下之际,表邪不陷,亦似表里之热从汗下解,乃知其病俱轻,但以汗下过当,与先后失序,而致表里俱虚也。程氏云:冒者,清阳不彻,昏蔽及头目也(案是脑贫血耳)。张氏《直解》云:然后者,缓词也,如无里证,可不必下也。

渊雷案:此条,文不雅驯,理亦柄凿,非仲景之言也。表里俱虚而冒,为急性病过程中一种证候,不得称冒家,谬一矣。冒家汗出自愈,此必表里己解,惟余冒证,乃能不药自愈。而下文云,“汗出表和”,则是汗未出时,表未解也,又云,“ 里未和,然后复下之”,则是既冒之后,里亦有未解者。正气则表里俱虚,邪气则表里未解,如此正虚邪盛,岂有汗出自愈之理?谬二矣。若谓汗出自愈是愈其冒,非愈其表里,则表里俱虚而病不解者,急当救里攻表,岂可坐待冒愈,延误病机?谬三矣。以是观之,非仲景之言其明。小丹波但释表里俱虚,而于冒家汗州云云,不著一语,盖亦心知不妥,特不敢直斥其非耳。

太阳病未解,脉阴阳俱停(一作微),必先振栗,汗出而解。但阳脉微者,先汗出而解,但阴脉微(一作尺实)者,下之而解。若欲下之,宜调胃承气汤。(一云用大柴胡汤)

丹波氏云:停脉,成氏为均调之义,方喻张柯魏汪并同。程钱二氏及《金鉴》,为停止之谓。然据下文阴脉微阳脉微推之,宋版注一作微者,极为允当。况停脉,《素》《灵》《难经》及《本经》中,他无所见,必是讹谬。且本条文意,与他条不同,请注亦未明切。

渊雷案:此条以脉之阴阳,辨病解之由于汗下,无论脉停脉微,其理皆不可通,其事皆无所验,明是迷信脉法之人。凭空臆测,非仲景之文。汤本右卫门乃谓此条辨汗下之歧路,为吃紧之要语,不可不深铭肺肝。噫!此何异于读书不通之人,捧兔园旧册,而盱衡赞叹耶。

太阳病,发热汗出者,此为营弱卫强,故使汗出,欲救邪风者,宜桂枝汤。

此与五十四条五十五条同意,而云欲救邪风,则似真有邪风客于人体者,以是知非仲景之言矣。仲景则云名为中风(第二条),名为者,不可知而强名之之谓也。

山田氏云:上三条,并王叔和所掺入,非仲景氏言也,凡称所以然者。盖叔和家言矣,且脉之分阴阳,及调胃承气本非下剂(案山田以为和胃气),而称欲下之,仲景未尝语营卫,而称营弱卫强者,皆足以发其奸。况文采辞气,本自不同乎。

伤寒五六日中风,往来寒热,胸胁苦满,嘿嘿不欲饮食,心烦喜呕,或胸中烦而不呕,或渴,或腹中痛,或胁下痞硬,或心下悸,小便不利,或不渴,身有微热,或咳者,小柴胡汤主之。

自此以下,论柴胡汤一类证治。柴胡汤主少阳病,大论列柴胡诸证于太阳篇,而少阳篇仅存空洞之词,何也?曰:仲景之论六经,沿热论之名,而不袭其实故也。热论三阳之次,太阳阳明少阳,谓太阳传阳明,阳明传少阳也。仲景次少阳篇于阳明篇后,沿热论之名也。然仲景之少阳,来自太阳,传诸阳明,故柴胡证不可次于阳明之后,即不可列于少阳篇矣。热论之三阳,皆仲景之太阳,故皆可发汗。仲景之少阳,则为柴胡证,不可发汗。此一证候群,为热论所不言,此皆不袭热论之实也。故柴胡诸证虽在太阳篇,曾不称为太阳病,大柴胡条虽有太阳病过经十余日之文,已过太阳经,即非太阳病,此皆明其病之非太阳也。少阳篇云,“太阳病不解,转入少阳者,与小柴胡汤”,明太阳传少阳,少阳主柴胡也。百一条云,“服柴胡汤已,渴者,属阳明”,明少阳传阳明也。凡此,皆仲景自异于热论之微旨,故列柴胡证于太阳篇。次少阳篇于阳明篇之后者。仲景之不得已,亦仲景之不彻底也。

仲景之三阳,皆视抗病力所在而为之界说。太阳为在表在上,阳明为在里在下,而少阳自昔称为半表半里。所谓半表半里者,非半在表半在里之谓,谓在表里上下之间也。故太阳证在头项,在躯壳,头项为上,躯壳为表也。阳明证在肠在腑,腑为里,肠行大便为下也(阳明之胃实指肠,三泻心汤治胃者,注家犹指为少阳焉)。而少阳证在胸胁在胸膜若膈膜,胸胁与膈膜为上下之间,胸膜为表里之间也。腹膜病不属少阳者,位已近下,虽在表里之间,不在上下之间故也。余常谓表与上,里与下,常相因,以是推之,其事益明。

伤寒五六日中风,系倒句法,谓伤寒或中风,经五六日也。病起五六日,为太阳传入少阳之期。揭五六日,明下文之证候为少阳证也已往来寒热,与恶寒发热不同。恶寒发热者,恶寒之自觉证,与发热之他觉证同时俱见。往来寒热,则恶寒时不知热,发热时不知寒,寒与热间代而见,疟疾其代表型也。胸胁苦满,谓肋骨弓下有困闷之自觉证。满与懑通,意之音义俱同闷。胸胁之所以苦满,不但肝脾胰三脏肿大,亦因胸胁部之淋巴腺肿硬故也。淋巴系即古书所谓三焦,三焦之经为手少阳,故胸胁苦满为少阳证,干性胸膜炎,其代表型也。嘿嘿,即默默。喜呕,犹言屡呕。嘿嘿不欲饮食,心烦喜呕,皆因病毒蓄积于膈膜附近,胸胁部有炎症,影响胃机能故也。自往来寒热至喜呕,为小柴胡之主要证。以下历举或然证,明此汤服用之广。虽有异证,仍可施用也。

山田氏云:其或以下数证,便是所兼之客证,不问其兼与不兼,皆在一小柴胡所得而主也。盖人之为体,有虚有实,有老有少,有有宿疾者,有无宿疾者,故邪气之所留虽同也,至于其所兼者,则不能齐,是以有兼证若此者也。

成氏云:病有在表者,有在里者,有在表里之间者,此邪气在表里之间,谓之半表半里。邪气在表者,必渍形以为汗,邪气在里者,必荡涤以取利,其于不外不内,半表半里,是当和解则可也。小柴胡和解表里之剂。

岛寿云:半表半里者,不表不里,正在表里之中间也。又有表里俱见者,不与此同。夫表里俱见者,有头痛寒热之表证,而复有口舌干燥腹满等之里证也,非若所谓半表半里,寒热往来,胸胁苦满等证也。后学不察,误者亦多,特表而出之。

小柴胡汤方

柴胡(半斤)  黄芩(二两)  人参(三两)  半夏(半升,洗)  甘草(炙)  生姜(各三两,切)  大枣(十二枚,擘)

上七味 ,以水一斗二升,煮取六升,去滓再煎,取三升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若胸中烦而不呕者,去半夏人参加栝楼实一枚;若渴,去半夏,加人参,合前成四两半,栝楼根四两;若腹中痛者,去黄芩,加芍药三两;若胁下痞硬,去大枣,加牡蛎四两;若心下悸,小便不利者,去黄芩,加茯苓四两;若不渴,外有微热者,去人参,加桂枝三两,温覆微汗愈;若咳者,去人参大枣生姜,加五味子半升,干姜二两。

《千金方》云:妇人在蓐得风,盖四肢苦烦热,皆自发露所为。若头痛,与小柴胡汤;头不痛,但烦热,与三物黄芩汤(黄芩苦参干地黄)。案此条亦见《金匮·妇人产后篇》,当参看。

又云:黄龙汤,治伤寒瘥后,更头痛壮热烦闷,方,仲景名小柴胡汤。

《苏沈良方》云:此药,伤寒论虽主数十证,大要其间有五证最的当,服之必愈。一者,身热,心中逆,或呕吐者,可服。若因渴饮水而呕者,不可服,身体不温热者,不可服。二者, 寒热往来者可服。三者,发潮热者可服。四者,心下胁下满,或渴或不渴,皆可服。五者,伤寒已差后,旦发热者,可服。此五证但有一证,更勿疑,便可服,若有三两证以上,更的当也。世人但知小柴胡汤治伤寒,不问何证,便服之。不徒无效,兼有所害,缘此药差寒故也。元祐二年,时行无少长皆咳。本方去人参大枣生姜,加五味子干姜各半两,服此皆愈。常时上壅痰实,只依本方,食后卧时服,甚妙。赤白痢尤效,痢药中无知此妙,盖痢多因伏暑,此药极解暑毒。渊雷案:胸胁苦满,心下痞硬,时时呕逆,口苦目眩,脉弦细,舌苔薄白,向边渐淡者,小柴胡之的证也。具此证者,无论有热无热,寒热往来与否,亦无论何种病,服小柴胡汤,无不效者。《苏沈良方》所举五证,惟第四证最核,其他四证,不可过信。

《丘指方》云:小柴胡汤,治男女诸热出血。血热蕴降,于本方加乌梅。渊雷案:有人以柴胡为升提发汗之峻烈药,不敢使用,此风盖启自洁古东垣,至于今,天下滔滔皆是矣。夫大论以目眩为少阳证。 孙真人以柴胡汤治产后得风头痛,杨仁斋以柴胡汤治诸热出血,诸热出血者,衄血吐血也,由是观之,柴胡岂升提药哉?仲景于少阳禁发汗,而独任柴胡,柴胡岂发汗药哉?耳食盲从,不学不思,良可叹也。

《得效方》云:小柴胡汤治挟岚嶂溪源蒸毒之气,自岭以南,地毒苦炎,燥湿不常,人多患此状,血乘上焦,病欲来时,令人迷困,甚则发躁狂妄,亦有哑不能言者,皆由败毒瘀心,毒涎聚于脾所致,于此药中,加大黄枳壳各五钱。

《名医方考》云:疟发时耳聋胁痛,寒热往来,口苦喜呕,脉弦者,名曰风疾,小柴胡汤主之。

《医方口诀集》云:小柴胡汤,予常用之,其口诀凡六,伤寒半表半里之证,加减而用之,其一也;温疙初发,增减而用之,其二也;下疳疮,又便毒囊痈等类,凡在前阴之疾,皆用为主剂,其三也(案此说难从);胸胁痛,寒热往来,因怒为病之类,凡属肝胆者,皆用为主剂,其四也;寡尼室女,寒热往来,头痛,胸胁牵引,口苦,经候失常者,似疟非疟,似伤寒非伤寒,此热入血室也,以此方为主药,随见证作佐使用之,其五也;古书治劳瘵骨蒸,多以本方加秦艽鳖甲等药主之,予虽未之试,知其不为无理,故取为口诀之六。

《方极》云:小柴胡汤,治胸胁苦满,或寒热往来,或呕者。渊雷案:当有心下痞硬证。

《方机》云:小柴胡汤,治往来寒热。胸胁苦满,默默不欲饮食,心烦喜呕者;胸满胁痛者;身热恶风,颈项强,胁下满,或渴,或微呕者。又治胁下逆满,郁郁不欲饮食,或呕者,兼用应钟;发潮热,胸胁满而呕者,兼用消块;寒热发作有时,胸胁苦满,有经水之变者,兼用应钟;产妇四肢苦烦热,头痛,胸胁满者,兼用解毒散;产妇郁冒,寒热往来,呕而不能食,大便坚,或盗汗出者,兼用消块或应钟;发热,大便溏,小便自可,胸满者,兼用消块;发黄色,腹痛而呕,或胸胁满而渴者,兼用应钟;胁下硬满,不大便而呕者,兼用消块。

《古方便览》云:小柴胡汤治疟疾,当随其腹诊,考而用之。古今以此汤为治疟疾之方,一概施用,多不验者,以其但据寒热,不知腹诊故也。东洞先生主腹诊而教弟子,腹诊不精,则不足治病。

又云:治水肿,胸胁苦满,小便不利者,兼用三黄丸平水丸。

汤本氏云:小柴胡汤以胸胁苦满为主证,诊察之法,令病人仰卧,医以指头从其肋骨弓下,沿前胸壁里面,向胸腔按压,触知一种抵抗物,而病人觉压痛,是即小柴胡汤之腹证。然则胸胁苦满云者,当是肝脾胰三脏之肿胀硬结矣。然肝脾胰并无异状,而肋骨弓下仍有抵抗物触知者,临床上所见甚多,是必有他种关系,以理推之,殆该部淋巴腺之肿胀硬结也。何则?凡以肋骨弓下抵抗物为主证,而用小柴胡汤,治脑病,五官器病,咽喉病,呼吸器病,胸膜病,心脏病,胃肠病,以及肝脾胰肾子宫等病,其病渐愈,则抵抗物亦从而消缩,据经验之事实,以推其病理,除淋巴系统外,无可说明。盖因上述诸脏器中,一脏乃至数脏之原发病变,其毒害性物质由淋巴及淋巴管之媒介,达于膈膜上下,引起该部淋巴腺之续发病变,使之肿胀硬结也。仲师创立小柴胡汤,使原发续发诸病同时俱治,而以续发的胸胁苦满为主证者,取其易于触知故也。

渊雷案:药治之原则,在利用人体之天然抗病力,而顺其趋势,证在上在表者,知抗病力欲外达,故太阳宜发汗;证在下在里者,知抗病力欲下夺,故阳明宜攻下;至于证在表里上下之间,则抗病力之趋势不可知。故汗吐下诸法,皆禁施于少阳(参看少阳篇二百六十八至二百七十条)。夫阳证祛毒之治,除汗吐下,更无他法,汗吐下俱在所禁,则少阳之药法,几于穷矣,独有柴胡一味,专宜此病。征诸实验,若服柴胡剂的当,有汗出而解者,有微利而解者,非柴胡兼有汗下之功,特能扶助少阳之抗病力,以祛除毒害性物质耳。亦有不汗不利,潜然而解者,昔贤因称柴胡为和解剂,意者,柴胡特能产生少阳之抗毒力,与毒害性物质结合,而成无毒之物,故不假祛毒,而病自愈欤。小柴胡汤之主药柴胡,专治胸胁部及胸膜膈膜之病,又能抑制交感神经之兴奋,能疏涤淋巴之壅滞。神经证,古医书称为肝,其兴奋过度者,又称为胆,肝胆之经相为表里,胆又与淋巴系之三焦称少阳经,故柴胡称肝胆药,又称少阳药。主药柴胡,及不足重轻之副药甘草大枣而外,芩参姜夏皆胃药,胃邻接胸膈,受胸膈病之影响最大故也,然其与柴胡相伍,必有特殊之效,愧余未能探索耳。

张氏《本草选》云:昩者以粗大者为大柴胡,细者名小柴胡,不知仲景大小柴胡,乃汤名也。王氏《古方选注》云:小柴胡汤去滓再煎,恐刚柔不相济,有碍于和也。七味主治在中,不及下焦,故称之曰小。《伤寒类方》云:此汤除大枣,共二十八两(案徐氏作半夏半斤故云尔),较今称,亦五两六钱零,虽分三服,已为重剂,盖少阳介于两阳之间,须兼顾三经,故药不宜轻。去渣再煎者,此方乃和解之剂,再煎则药性和合,能使经气相融,不复往来出入。古圣不但用药之妙,其煎法俱有精义。山田氏云:加减法,后人因或字所加,说见小青龙汤条下。

《医方口诀集》云:坂阳一室女,病疟,热多寒少,一医投药而呕,一医投药反泄。请予诊治时,疟利并作,且呕,脉之但弦,投以本方加芍药,未至五帖,诸证并瘳。

又云:一寡妇,不时寒热,脉上鱼际,此而盛之证也,用本方加地黄治之而愈。

又云:一妇人,身颤振,口妄言,诸药不效,以为郁怒所致也。询其故,盖因素嫌其夫,含怒已久。投以本方,稍可,又用加味归脾汤而愈。

又云:一室女,十四岁,天癸未至,身发赤斑而痒痛,左关脉弦数,此因肝火血热也,以本方加生地山栀丹皮治之而愈。

《建殊录》云:山下谒先生曰:有男生五岁,哑而痫,痫日一发或再发,虚尪羸惫,旦夕待毙,且其闷苦之状,日甚一日矣。父母之情,不忍坐视,原赖先生之术,幸一见起,虽死不悔。先生因为诊之,心下痞,按之濡,乃作大黄黄连汤饮之。百日所,痞去,而痫不复发,然而胸肋烦胀,胁下支满,哑尚如故,又作小柴胡汤及三黄丸与之,时以大陷胸丸攻之。可半岁,一日,乳母拥儿倚门,适有来马而过者,儿忽呼曰:“乌麻”。父母喜甚,乃襁负俱来,告之先生。先生试拈糖果以挑其呼,儿忽复呼曰:“乌麻伊”(日语呼马乌麻,呼甘味乌麻伊)。父母以为过愿,踊跃不自胜,因服前方数月,言语卒如常儿。

又云:一贾人,面色紫润,掌中肉脱,四肢痒痛,众医以为癞疾,处方皆无效。先生诊之,胸胁烦胀,心下痞硬,作小柴胡汤及梅肉丸杂进。数十日,掌肉复故,紫润始退。

又云:京师木屋街负店,吉兵卫之男,年十四岁,通身洪肿,心胸烦满,小便不利,脚殊濡弱,众医无效。先生诊之,胸胁苦满,心下痞硬,四肢微热,作小柴胡汤饮之,尽三服,小便快利,肿胀随减,来满十服而痊愈。

又云:凡患恶疾者(案谓癞也),多由传继,而其身发之,垢辱及于祖先者也。江州一贾人患之,谒先生,求诊治。先生诊视之,面色紫润,身体处处烂,按其腹,两胁拘急,心下痞硬,先用小柴胡汤和解胸腹,后作七宝丸饮之,半岁所,诸证全退。

《成绩录》云:一男子患疟,他医与药,既一二发之后,一日,大汗出不休,因请先生,先生与小柴胡加石膏汤,乃复故。

又云:一男子,患耳聋,胁下硬,时时短气上冲,发则昏冒不能言,两脚挛急,不能转侧,每月一二发,先生诊之,投小柴胡汤,兼以硫黄丸而愈。

《古方便览》云:一男子,年四十余,初,手背发毒肿,愈后,一日忽然恶寒发热,一身面目浮肿,小便不通。余诊之,心下痞硬,胸胁烦胀,乃以小柴胡汤及平水丸杂进,小便快利而痊愈。

又云:一妇人发黄,心中烦乱,口燥,胸胁苦满,不能食,数日后,两目盲,不得见物,余乃作小柴胡汤及芎黄散与之,目遂复明,一月余,诸证痊愈。

又云:一男子吐血,数日不止,日益剧,余诊其腹,胸肋烦胀而痛,乃作此方与之,二三剂而奏效。

又云:一男子,年五十余,得一病,常郁郁不乐,独闭户塞牖而处,惕然不欲闻鸡犬之声,上冲目昏,寤寐不安,睡则见梦,或遗沥漏精,饮食无味,百治不愈,绵延三年。余诊视之,胸胁苦满,乃作柴胡加桂汤及三黄丸饮之,时时以紫圆攻之,三月而病痊愈。

又云:一女年十八,咳嗽吐痰,气上冲,头目昏眩,四肢倦怠,心志不定,寒热往来,饮食无味,日就羸瘦而不愈,一年所,众医皆以为劳瘵。余诊之,胸肋烦胀,乃令服小柴胡加桂汤及滚痰丸,三月许而收全效。

血弱气尽,腠理开,邪气因入,与正气相搏,结于胁下,正邪分争,往来寒热,休作有时,嘿嘿不欲饮食,脏腑相连,其痛必下,邪高痛下,故使呕也(一云脏腑相违,其病必下,胁鬲中痛),小柴胡汤主之。

王宇泰《伤寒准绳》云:血弱气尽,至结于胁下,是释胸胁苦满句。正邪分争三句,是释往来寒热句,倒装法也。默默不欲饮食,兼上文满痛而言,脏腑相连四句,释,心烦喜呕也。

刘栋云:此条后人所记,上条注文也。

渊雷案:此条自嘿嘿不欲饮食以上,文意可解,而理不核,自脏腑相违以下,文意且不可解矣,此非仲景旧文,当删。

服柴胡汤已,渴者,属阳明,以法治之。

赵刻本与上条连属为一,今从《玉函》成本析之。

《金鉴》引郑重光云:少阳阳明之病机,在呕渴中分,渴则转属阳明,呕则仍在少阳。如呕多虽有阳明证,不可攻之(二百一十二条),因病未离少阳也。服柴胡汤,渴当止,若服柴胡汤已,加渴者,是热入胃腑,耗精消水,此属阳明胃病也。

山田氏云:前条辨太阳之一转而为少阳,此条乃辨少阳之一转而为阳明,可见六经次序,阳明在少阳前者,虽循《素问》之旧,实则不然矣。按以法治之语,亦见阳明五苓散条,及少阳篇内,论中治渴方,种种不同,宜求其全证以与主方。

汤本氏云:此等证,宜小柴胡加石膏汤,或大柴胡加石膏汤者,甚多。后世派医,用小柴胡白虎合方,名柴白汤,不如小柴胡加石膏之简捷矣。

得病六七日,脉迟浮弱,恶风寒,手足温,医二三下之,不能食,而胁下满痛,面目及身黄,颈项强,小便难者,与柴胡汤,后必下重;本渴饮水而呕者,柴胡汤不中与也,食谷者哕。

钱氏云:后谓大便也,下重者,非下体沉重,即大便后重也。

刘栋云:此下伤寒四五日条之注文,后人所掺,误出于此也。

渊雷案:胸胁苦满为柴胡主证,此条示胃肠病之胁下满痛,不可误认为胸胁苦满,而漫投柴胡也。何以知是胃肠病?以其身面黄,食谷哕,且柴胡证之满痛在躯壳,此证之满痛在胃肠也。脉浮弱,恶风寒,手足温,颈项强,颇似太阳桂枝证。然脉迟而身不热,则表里虚寒,解表且不同,而况二三下之乎。误下至于二三,故胃气大伤而不能食,且引起胃肠炎症也。胃炎,故胁下满痛,饮水而呕,食谷而哕;肠炎故身面俱黄,小便难而下重也。病在胃肠为里,而非半表半之少阳,故柴胡不当。

伤寒四五日,身热恶风,颈项强,胁下满,手足温而渴者,小柴胡汤主之。

浅田宗伯《伤寒杂病辨证》云:身热者,大热也,太阳上篇曰,“身大热”,干姜附子汤曰,“身无大热”,可以征焉。其位属阳明,与微热相反,盖微热,潜在于里者也,身热,显发于表者也。大抵身字以表言也,身黄身疼身凉之类,可以见焉。注家或以为表热,或以为黑热,纷纷费解,中西惟齐曰,“身热者,胸腹常热,而热在肌肤,使人身重微烦”,此说得之。又云:小柴胡汤曰身热恶风,则是三阳合病,而治取少阳者也,非谓往来寒热之变态。

汤本氏云:此条暗示本方与葛根汤之鉴别法,不可不知。余之实验,柴胡证之颈项强,乃从肩胛关节部,沿锁骨上窝之上缘,向颞颥骨乳突部,此一带肌肉挛急之谓,以此与葛根汤之项背强区别,在临床上非常重要,不可忽略。张氏《集注》引陆氏云:手足温者,手足热也,乃病人自觉其热,非按而得之也。不然,何以本论既云身热,而复云手足温?有谓身发热而手足温和者,非也。凡《灵》《素》中言温者,皆谓热也,非谓不热也。

渊雷案:以上三家之说,均以此条之伤寒四五日恶风是太阳证。身热及病人自觉手足温而渴是阳明证,颈项强,胸胁满,是少阳柴胡证,故知此条,是三阳合病。而治从少阳者也。刘栋以上条为此条之注文,盖后人附注疑似证,以示临床鉴别。今案两条所同者,为恶风,颈项强,胁下满,手足温而渴。此条与上条异者,一则身热,二则身面不黄,三则饮水不呕,四则食谷不哕。此条主柴胡,上条则当于太阴寒湿中求之。又案:以证候言,此条实是三阳合病,而经文不著合病之名,其明称合病者,又皆不具合病之证候,盖合病云者,古医家相传之术语,仲景沿而用之,其义今不可考。注家所释,皆望文生义耳,说详阳明篇中。

伤寒阳脉涩,阴脉弦,法当腹中急痛,先与小建中汤,不差者,小柴胡汤主之。

山田氏云:阳脉以下八字,叔和所掺,何者?脉分阴阳,非仲景氏所拘。法当二字,亦是叔和家言,仲景氏之所不言也。按伤寒二字,承前条,亦指少阳病也。急痛者,拘急而痛也,其证多属虚寒,如《金匮》所载,虚劳里急腹中痛,主小建中汤,可见矣。渊雷案:成本急痛下有者字,与法当字文法龃龉,可见法当等字,后人所沾也。

《发秘》云:伤寒无呕而腹中急痛者,宜先与小建中汤,以缓其急矣。伤寒有呕而腹痛微者,宜小柴胡汤,故曰,呕家不可用建中汤是也。先字有试意,权用之义也。

汪氏云:此条乃少阳病兼挟里虚之证。伤寒脉弦者,弦本少阳之脉,宜与小柴胡汤。兹但阴脉弦,而阳脉则涩,此阴阳以浮沉言,脉浮取之,则涩而不流利,沉取之,亦弦而不和缓。涩主气血虚少,弦又主痛,法当腹中急痛,与建中汤者,以温中补虚,缓其痛而兼散其邪也(案:小建中不能散邪),先温补矣。而弦脉不除,痛犹未止者,为不差,此为少阳经有留邪也。后与小柴胡汤,去黄芩,加芍药(案:此从小柴胡加减法而言然非定法),以和解之。盖腹中痛,亦柴胡证中之一候也。

元坚云:就汪注考之,此条不举少阳证者,盖省文也。因其人胃中虚燥有寒,得病更甚,里寒为少阳之邪所鼓动,故腹中急痛,治先用小建中,亦犹先与四逆之意。而痛未止者,里寒虽散,而邪气犯胃所致,故换以小柴胡乎。渊雷案:胃中虚燥,邪气犯胃,两胃字皆指肠。征之实验,建中证之腹痛,在肠部者多,在胃部者少。

柯氏云:仲景有一证用两方者,如用麻黄汗解,半日复烦,用桂枝更汗(五十八条)同法,然皆设法御病,非必然也。先麻黄,继桂枝,是从外之内法。先建中,继柴胡,是从内之外法(参看四十五条之解释)。

小建中汤方

桂枝(三两,去皮)  甘草(二两,炙)  大枣(十二枚,擘)  芍药(六两)  生姜(三两,切)  胶饴(一升)

上六味,以水七升,煮取三升,去滓,内饴,更上微火消解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呕家不可用建中汤,以甜故也。

《千金方》云:治产后苦少腹痛,芍药汤(即本方)。

《苏沈良方》云:此药(谓小建中)治腹痛如神。然腹痛按之使痛,重按却不甚痛,此只是气痛。重按愈痛而坚者,自有积也。气痛不可下,下之愈甚,此虚寒证也。此药偏治腹中虚寒,补血,尤止腹痛。若作散,即每五钱匕,生姜五片,枣三个,饴一栗大。若疾势甚,须作汤剂,散服恐力不胜病也。

《本事方后集》云:治肠风痔漏(皆谓大便下血),赤芍药,官桂去皮,甘草炙,以上等分,上㕮咀,每服二钱,生姜二片,白糖一块,水一盏,同煎至七分,去滓,空心服。

《证治准绳》云:治痢,不分赤白久新,但腹中大痛者,神效。其脉弦急,或上浮大,按之空虚,或举按皆无力者,是也。

《方极》注:小建中汤,治里急,腹皮拘急,及急痛者。

《方机》云:腹中急痛,或拘挛者,此其正证也,兼用应钟。若有外闭之证,则非此汤之所主治也。又云:衄失精下血之人,腹中挛急或痛,手足烦热者,衄兼用解毒(黄连解毒丸也),下血兼用应钟(案此药可疑)。又云:产妇手足烦热,咽干口燥,腹中拘挛者,兼用应钟,若有块者,兼用夷则(海浮石丸也,海浮石大黄桃仁)。

《伤寒蕴要》云:胶饴,即饴糖也,其色紫深如琥珀者佳。汪氏《医方集解》云:此汤以饴糖为君,故不名桂枝芍药,而名建中。今人用小建中者,绝不用饴糖,失仲景遗意矣。汤本氏云:胶饴之作用,酷似甘草,其治急迫,二者殆相伯仲。所异者,甘草性平,表里阴阳虚实各证,俱可通用;本药则其性大温,阴虚证可用,阳实阳虚及寒实证不可用,适于里证,不适于表证。又甘草殆无营养成分,本药则滋养成分丰富,是亦其别也。渊雷案:餳者正字,糖者俗字。吴氏云餳糖,盖饴糖之误。胶饴系半流动体之糖质,沪地俗名净糖者是也。古人称脾胃为中州,胃主消化,脾主吸收,其部位在大腹,故药之治腹中急痛者,名曰建中汤。建中者,建立脾胃之谓。然此方,君胶饴之滋养,佐芍药之迟缓,则知病属营养不良,肠腹部神经肌肉挛急,致腹中急痛,非真正脾胃病也。大建中汤(在《金匮》中),药力猛,此则和缓,故曰小。又,此方去胶饴,即是桂技加芍药汤,可参看太阴篇三百八十二条之解释。

柯氏云:建中汤禁,与酒客不可与桂枝同义。丹波氏云:《外台》载《集验》黄芪汤,即黄芪建中汤,方后云,呕者倍生姜。又《古今录验》黄芪汤,亦即黄芪建中汤,方后云,呕即除饴糖。《千金》治虚劳内伤,寒热呕逆时吐血方,坚中汤,即本方加半夏三两。《总病论》曰:旧有微溏或呕者,不用饴糖也。据以上数条,呕家亦不可全禁建中汤。

伤寒中风,有柴胡证,但见一证便是,不必悉具。

刘栋云:凡柴胡汤正证中,往来寒热,一证也;胸胁苦满,一证也;默默不欲饮食,一证也;心烦喜呕,一证也。病人于此四证中,但见一证者,当服柴胡汤也,不必须其他悉具矣。山田氏云:刘栋此解,于柴胡正证中定焉,可谓的确矣。征之论中用柴胡诸证,有但认胸满胁痛而施者(三十八条),有但认胸胁满不去而施者(二百三十五条),有但认胁下硬满,不大便而呕,而施者(二百三十六条),有但认呕而发热而施者(三百八十三条),有但认寒热如疟而施者(百五十一条),可以见其说之正矣。成无己钱潢诸人,皆以其所兼之客证言之,胸中烦而不呕,为一证;渴为一证;腹中痛为一证;胁下痞硬为一证;心下悸,小便不利,为一证;不渴,身有微热,为一证;咳为一证,非也。程应旄于少阳篇首口苦咽干目眩中求焉,亦非也。此等证候,诸经通有焉,岂足但就一证以定少阳柴胡部位乎?惟前条有认腹中急痛一证用柴胡者,然先与小建中汤而不差,然后用柴胡,其不为柴胡正证可知矣。按所谓伤寒中风,盖指太阳之伤寒中风言之,凡论中伤寒中风兼举者皆然。本节所云柴胡一证,亦宜就太阳病上求焉。若病势已深之后,又或带三阴虚寒候者,纵有似柴胡证者,不可妄与柴胡,况于大柴胡乎。

凡柴胡汤病证而下之,若柴胡证不罢者,复与柴胡汤,必蒸蒸而振,却复发热汗出而解。

《玉函》《千金翼》,无病字若字,及却复之复字。成本亦无复字。

钱氏云:蒸蒸者,热气从内达外,如蒸炊之状也。顾氏《溯源集》云:翕翕者,热在表也;蒸蒸者,热在里也。绎蒸字之义,虽不言有汗,而义在其中矣。方氏云:蒸蒸而振,作战汗也。山田氏云:蒸蒸,内热貌。蒸蒸而振者,其内如蒸,而外则振寒也。凡病人已经数日之后,药能中其膏肓,则间有振寒发热而解者,岂唯下后为然乎,亦岂唯一柴胡汤为然乎?尾台氏云:凡用大小柴胡汤,蒸蒸而振,却发热汗出者,所谓战汗也。伤寒累日,虽已经汗下之后,柴胡证仍在者,可复用柴胡汤,必蒸蒸而战栗,大汗淋漓,所患脱然而解。宜预告喻病家,若发振寒,则重衾温覆以取汗,勿失其期。渊雷案:柴胡汤非汗剂,服汤而汗出病解,乃所谓瞑眩也。凡非汗剂而汗.非吐下剂而吐下者,为瞑眩,瞑眩则病脱然而解。经验所及,柴胡汤之瞑眩,多作战汗,泻心汤之瞑眩,多为下利,诸乌附剂,多为吐水,其他则殊无定例。

《建殊录》云:越中二口誓光寺主僧某者,请诊治云云(详苓桂术甘汤条)。于是僧归期已迫,复竭曰:越去京师也殆千里,且道路艰险,度难再上,病尚有不尽,愿得受方法以归也。因复诊之,前证皆除,但觉胸胁苦满,乃书小柴胡汤之方以与之。僧归后,信服之,虽有他证,不复他药。一日,俄大恶寒,四体战栗,心中烦闷,不能气息,弟子惊愕,谋延医治。病者掩心徐言:宁死无他药矣。更复为小柴胡汤,连服数剂,少焉,蒸振烦热,汗溢腹背。至是,旧疴百患,一旦顿除,四体清快,大异于往常。僧乃为之作书,走一介,谢先生云。

专题:伤寒论今释
来源:《伤寒论今释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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